原创：周志懿

香海园随笔

返乡笔记之三十八：十重大界到底是画饼还是做饼？

今年五一回乡，有几个没有想到。
 
一是没想到十重大界五一期间的旅游会如此火爆。
 

仅五·一当天，十重大界的西线与中线人流堪比任何5A级景区，粗略估计至少上万人。车辆除停满天龙庵的大坪及各村留好的停车场外，还均沿路往后绵延了近一公里。山下涉及隆回县与新邵县的两个乡镇均动员大量干部上山维持秩序；5月2日早晨下了阵雨，客流量相对减少一些，但来自长沙、邵阳、隆回、新邵及周边的游客依然络绎不绝，到中午十二时左右达到高峰；5月3日、4日依然整体维持了上千人的游客量。
二是没想到基层组织及当地民众对旅游高峰期的准备如此不足。
 
尽管新邵县交通管理局专门下发了关于五一期间做好十重大界的交通安全疏导工作的紧急通知，新邵县迎光乡与隆回县高平镇都作出了相应的预案，也做了大量的工作。但从现场状况来看，依然是险象环生，问题多多。比如交通规范性疏导不足，乱停乱放严重；游客垃圾乱丢乱弃现象普遍且回收力量不足，效率不高；路途餐饮、服务摊点缺乏，游客上山途中无处购水与食物，下山后无处吃饭。虽然十重大界中线景区红岩寨村专门指定了为游客服务的农家餐厅，但数量依然不能满足需要，服务力量严重不足。最不可思议的是，村民们似乎对突如其来的人流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有些村民看到游客大老远来村里旅游，善心大发，纷纷敞开大门为游客提供免费餐食，一分钱不敢要。据说有十位游客来到山下的某户村民家中，户主准备了十多个菜，还专门杀了一只自己养的土鸡迎接“贵客”，竟然只收了80块钱，村民还特别不好意思。
三是没有想到山下村民对十重大界的认识还存在如此巨大的分歧。
 

十重大界的旅游名气刚刚兴起，但村民竟然开始争起了地盘，山下村民们显然对十重大界到底在哪里认识不足，对旅游统一开发的重要性认识严重不足，对十重大界旅游开发背后的文化背景、景区特色与优势、开发前景均认识不足。因中线红岩寨村在路口立了一块同样是十重大界杜鹃花海的路牌，邻村一些村民不能理解，竟指责是偷了他们的地盘，劫了他们的游客；邻县彭升村的个别村民更是好玩，还曾一度上山把志愿者们立的各种牌子捣毁，声称“我们彭升的山，凭什么让他们搞？”实在让人无语。更有甚者，还有人围绕到底应该叫“十冲大界”还是“十重大界”纠缠不休，认为叫“十重大界”是没有文化的表现，坏了祖宗立下的规矩，让人啼笑皆非。
 

老实说，这三个没有想到让我忧心忡忡

经过两年的品牌培育，十重大界在五一假期对游客的引流能力基本达到了4A级景区的水平，与山背后的新化三联峒景区已经不相上下，这一点已经引起了相关投资人的关注。但令我忧虑的是，如果当地政府再不跟进，对道路等基础设施进行改造，对村民进行教育，这样的局面则很可能会因为安全、卫生与服务能力问题前功尽弃。
 

五一假期在家的几天，看到不断从家门口驰往十重大界的车流，我的心一直是悬在嗓子眼的。因为我非常清醒地知道，只要安全出一丁点问题，对游客是灾难，对十重大界的旅游开发也将会是致命性的打击；如果卫生问题不能有效解决，十重大界将可能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有有效开发就被破坏严重；一旦旅游配套与服务不能跟进，无论是对今后十重大界旅游开发的可持续性，还是对山下村民的致富贡献度都将大打折扣。若真如此，我就将不再是家乡的歌者，而是历史的罪人。因此，我想既然十重大界因我而火，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就必须有所行动，而且责无旁贷。
 
于是就在5月1日当天，我紧急召集相关基层单位负责人会商处理十重大界的旅游服务问题。
 

 要特别感谢隆回、新邵两县两镇主要领导的大力配合与支持。新邵县迎光乡党委书记吕瑶琦同志第一时间为我提供了乡党委的会议室并安排乡长黄义军及山下大坻、红岩寨、莲塘三个村的负责人参会，隆回县人民政府副县长兼高平镇党委书记袁愈绍同志停下去往长沙的行程专程赶来会商并把隆回境内的彭升、凤凰两村支书召集前来开会。湖南省市场监管局对口扶贫大坻村的干部王队及相关公益组织、当地媒体的相关代表也专程从一线赶来。1日下午三点开始，大家围绕十重大界急需解决的问题、旅游开发前景等讨论了两个多小时，并达成了高度共识。
 

为了对一线情况进一步摸底，5月2日，我冒雨来到十重大界的中线红岩寨景区，在老书记彭德林及热心村民的带领下，再次爬上了十重大界，实地体验了老书记带动村民一个台阶一个台阶修成的云梯天路，现场勘探了沿线景点并做了标记，沿途还在几个游客密集处为游客们做了义务导游，向大家介绍了十重大界的历史与文化背景，并告诉大家除了杜鹃花，十重大界还有许多值得一看、常年可游的景致。整体感觉，虽然红岩寨村的杜鹃花资源、景点的丰富性与可观赏性与西线不相上下，但交通安全、垃圾管理及处理、旅游服务方面依然存在很大的问题。特别是沿线垃圾的回收，虽然上山途中看到村里专门安排的两位村民在清理垃圾，但人数显然远远不够，导致山顶垃圾滞留严重。下山以后，我与闻迅赶来的新邵县原旅游局局长现新邵县文化旅游广电体育局副局长李红坤女士再次专门召集乡驻村干部及当地村委开会，就急需解决的问题及今后的发展思路提供了建议。

万幸，五一期间的十重大界经受了一次重大考验。
 

五一假期转瞬即逝，在返京的途中，我迫切感觉到，十重大界的旅游开发到了一个关键的节点，必须对十重大界的现状有足够清醒的认识，并脚踏实地地解决具体问题，否则十重大界的旅游开发事业很可能夭折，那将不只是当地发展机会的失去，对新邵县大力打造大美湖南之心、发展全域旅游的理念同样是一种伤害。
 
而当务之急是需要统一认识。
 
怎么看待十重大界当前的现状？我想涉及一些根本问题，这些根本问题一旦不厘清，以后只会长期影响甚至破坏十重大界旅游事业的发展。我想，有这么几句话对十重大界来说非常关键：
 
一、关于十重大界这一名称
 
“十重大界”名字的提出源于著名平民教育家周方侄孙周江元先生，而这一提法又源自于迎光乡大坻村内的“十冲界”。参照许多成功经验，如张家界原来并非张家界，而是叫大庸；著名的乡村振兴项目浔龙河原来并不叫浔龙河，而是叫双河村等等，经过慎重考虑，我在第一篇推文中将“十冲界”所在的山脉整体按照周江元的提法命名为“十重大界”。事实证明，“十重大界”的名字改得很成功，已经成为村民及游客心中约定俗成的品牌，也受到了百姓的认可与拥护，因此要坚定不移地加以爱护；
 
这里特别要说一句，有老乡偷偷依托在广东的公司已经将家乡老百姓的共同品牌“十重大界”抢注为自己个人私人享有的商标，这种做法因一己私利而损害了成千上万家乡人的利益，是极不道义的行为。
二、关于十重大界的地域范围
 
十重大界的地域立足新邵、隆回、新化三县界碑处周边，但绝不是也绝不能只限于界碑处。无论从杜鹃花资源还是景观资源，就算是那里美得像朵花，其资源承载力也是有限的，因此务必要有连片开发与区域整体开发的思想。
 
在我去年的考察中就提出过，十重大界的范围应该包括三县界碑处的整条山脉，准确地说，应该涵盖新邵县的大坻、红岩寨、莲塘三个村，隆回县高平镇的凤凰、彭升两个村，新化县的维山乡三联峒景区及苍溪山整个地域，东西直线距离超过十五公里，南北纵深五公里左右。具体来说应该分为西线、中线、东线与北线。
 
其中西线是指从凤凰、大坻汇集至天龙庵九龙壁上山，从彭升则可以直接上界碑处；中线是指从红岩寨村上山；东线则是指莲塘村上山，北线指从新化境内的三联峒景区及苍溪山上山。因此绝对不存在谁抢谁的地盘的问题。
 
任何将十重大界局限于一个村的想法都是自毁前途，既不现实也显得非常短视和狭隘。十重大界下边的各个村唯有团结起来，结成同心圆，互帮互助，才能真正使十重大界构成一个景区。
 
三、关于十重大界旅游开发的定位
 
一些对家乡历史不了解的人对十重大界的旅游开发前景感到悲观，认为杜鹃花花期短，除了这十几天花期外毫无开发价值；还有非十重大界山下的村民认为，十重大界的开发只好了那几个村，与自己无关，这些都是很局限的视野。因此有两句话必须明确：

一是杜鹃花资源只是十重大界的一个小点或说是敲门砖，十重大界吸引游客更大的资本是它的四时景致、丰富的景点与完美的生态，最最重要的是其背后深厚的历史与文化；
 
二是十重大界只是泛高坪峪的一个小点或说是敲门砖，开发十重大界，更大的目的是通过十重大界旅游事业的崛起带动游客深入高平域及周边景致，与周边串联，从而带动整个新邵西部及隆回北部的旅游事业，有力推动这一地域的全域旅游与经济复兴。
 
在一个交通欠发达地区，要搞活全域旅游，吸引游客前来，只有找到一个突破口，进而通过以点带面的方式，通过十重大界的人气聚拢，辐射高平域的山角寨抗日战壕、石门抗日英雄纪念碑、高平茶山大屋、罗洪贞节牌坊、袁吉六墓、邹汉勋故居、白沙界卫护河山抗战遗址、文仙山、大名禅院、九龙山等相关景点。
 
十重大界山在生态上是邵阳的后花园，在文化上是邵阳最后的梅山秘境，在功能上是邵阳的度假、攀岩胜地，是一处千年古战场遗址，是古苗、瑶人的祖山之一，拥有中国唯一的“天地之心”山脊线，拥有天下唯一的蚩尤脸山脊线，更是一个盛产神仙的风水宝地。

总之，除了杜鹃花，十重大界山的故事、景致、资源还有许多许多。家乡人要对此有足够的文化自信。
 
四、关于十重大界的景点资源梳理
 
就当下而言，游客对十重大界的认识多限于杜鹃花海。杜鹃花海当然是十重大界最宝贵的资源之一，当初我关于十重大界的第一篇文章提出了“万亩杜鹃”的说法，还有人质疑这个“万亩”的提法是否准确。我的答案是，当然是准确的，因为当时我就已经把整个山脉的花海包括在内，经过不下于六次的整座山脉实地考察，十重大界的天然杜鹃花资源在海拔800米以上区域绵延整个西中东线近十公里，万亩的提法只少不多，因为三县界碑处的花海只是十重大界杜鹃花海中的一个点。
 
那么除了杜鹃花，十重大界到底还有什么资源可看？具体来说如下：
 
1、天龙庵九龙壁。这是大自然赋予十重大界的神奇瑰宝，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高平域，观日出东方，观梯田层叠。这里历来是周边民众信奉的神地，历史人文故事颇多。壁下天龙庵历史久远，遗憾是目前所建庵堂属好心但没把事办好，规划设计与民居无异，与石壁太近，完全没有宗教信地的感觉，影响了整体的景致效果；
 
2、三县界碑。有国务院所立三面界碑一块，是真正的三县交界处，一脚可以踏三县，建议三县联合在界碑处修一座亭子，极富旅游纪念意义；
 
3、天地之心山脊线。界碑处往东，可看到山脊线围绕成一个心形，用无人机拍摄或通过手机卫星地图均可知自己位置，其中心形中心独突起一山包，我一度怀疑为古人人工堆成。有时突发奇想，这一特殊的山脊线为天下有情人赋予了神圣的内涵，若能婚前婚后到此一游，再在心形山中挂上一把连心锁，必定天作之合，白头到老；

4、城墙冲。又名犀牛寨，在大坻境内，为真实的古战场遗址，现有入口，与古籍中介绍吻合。北宋前为梅山蛮据，北宋被大将石曦兵马所破，在此斩首五千人；李自成部将袁宗第攻高平时，周边民众据寨而守；太平天国石达开部犯邵阳，村民亦在此躲避；湘西会战日军进攻高平，此亦为战地。寨内外险内平，独有溪口，一弯清泉成溪，清澈见底。相传曾有巨蟒出没，后被人持斧斩之。最适合野外高山露营； 
5、竹海。古战场遗址往下一公里许，有大片竹海，茂密无垠，有深涧，涧底巨大水响，清溪穿梭林间，幽深莫测，清凉沁心；

6、老君石。从西线下得山来，出山口，右侧坡上有一巨石，形如太上老君，当地村人有认记父者，均觉为神石；
 
7、鬼嶆里。大坻村东侧，靠郭公岩处有岩壁深嶆，怪石嶙峋，险峻穿空，适合探险攀越，传为北宋时“板仓大战”的门户咽喉；
 

 
8、烈士墓。犀牛寨往下林场附近，在抗战牺牲烈士墓，可供缅怀先烈，进行爱国主义教育；
 
9、郭公岩。山势奇伟，有郭公三郎传说，山上有洞，直通山顶，乡人逢久旱必在此洞祭龙王求雨，据称颇为灵验。山下村民多供有郭公三郎神祗。

 10、红岩寨。远观如枰砣，上尖下圆，似一完整巨石，绝壁悬崖，人迹罕至。上有各种野生动物，如野山羊、麂子、野鸡、雉等；

 11、神仙函。峡谷幽深，中有瀑布，远闻如雷，气势如虹，云海苍茫，传为神仙居住之地；

12、母亲石。中线入口有一巨石，回看如一老妪，慈祥庄严，似盼儿归；
 
13、天梯。由红岩寨村老支书彭德林带领十多位党员与热心村民，自费义工修建，纯天然材料，与水泥或石砌阶梯完全不同，拾级而上，感受老书记老党员一片赤心，可洗涤心灵，别有滋味；

14、天门松。沿天梯致山脊某处，均无大树，独一松昂然挺立要道，枝横长后下拉，形成天然门拱，穿过树洞，别有天地。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15、傩戏表演。中线红岩寨村、东线莲塘村均有当地梅山教师公，尤以莲塘刘松铁最为有名。十重大界的傩戏表演靠硬功夫，原汁原味，神秘莫测，令人叹为观止。

……
 
当然，以上这些还只是我的粗浅梳理，若有专业的旅游设计力量介绍，我若能抽出更充裕的时间再度深入十重大界考察，我完全相信，十重大界的景点还有可能成倍增加。但仅就以上这些，其实就可以改变人们对十重大界的认知，我们期待当地村民为游客贡献更多家园深处的美丽。
 
五、关于十重大界的旅游前景
 
目前十重大界面临着品牌影响力与人流量巨增，而基础服务设施与服务能力远远跟不上形势发展的局面，而期待政府投入巨资或者马上引进大的投资商又似乎并不现实。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十重大界开发没有前途？
 

我的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只有先解决有没有的问题，才能再解决好不好的问题。现在十重大界的品牌与人流已经起来。十重大界当前遇到的问题，是所有景区在开发过程中都必然遇到的问题，只是十重大界的问题更严重一点而已，因为它获得的政府支持实在是极为有限。但是这两年五一快速增长的人流又明确告诉我们，我们面对的已经远不是一个画饼的问题，而是已经到了如何具体做饼的阶段。我们一方面清醒地看到许多问题不容忽视，但我们另一方面也看到巨大的机会就在眼前。到底是遇到困难退缩，还是迎着困难前行。这不仅需要当地县乡两级政府的眼光与魄力，更需要家乡民众的觉醒。只有政府、民众共同行动起来，十重大界的旅游前景是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家乡人民的福祉是可以得到很大提高的。也唯有如此，“十重大界到底还能火多久？”才不会成为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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